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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权公撕心裂肺喊叫得跟她没了似的,阿弥好笑又无奈,怕他再这么喊叫下去,青天白日的招来孤魂野鬼,又或者将言照清招来。
阿弥站起身,吹一个响哨,再高声道:“瞎嚷嚷什么?小爷我不是在这儿么?”
权公顺着她的声音从山顶探出头,看见底下攀着一根麻绳上来的阿弥,又笑又骂,伸出手去拉她,道:“我回来不见你在下头,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叼走吃了呢。”
阿弥推开他那手,“你这又瘸又拐的,就别难为自己了。人呢?没追上?”
权公脸上没个好气,“别说了,到半途被人扔了石头,我一分心,跌了一跤,再爬起来人就跑远了。”
“扔石头?”阿弥微微错愕,立即想起当夜那女子“你还记不记得那天夜里也有个女的朝我扔石头?后来那些石头子儿被何家的下人扫走了。”
权公道:“怎么不记得?你瞧,打在我身上的印子和你当时身上的印子一模一样,就是石灰石么。我捡了几颗回来,你那相公是执金吾,见多识广的,你待会儿叫他看看。”
阿弥心中对相公这称呼奇异一下,感觉怪怪的,思及言照清和年妙春还在乱坟那儿,想来无头人三番两次也只有一个女子帮忙,如今无头人已经朝着反方向跑了,他们那儿应当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同权公商量了一两句,阿弥便走前头,二人回到先前那坟地去。
趁着阿弥他们去追无头人的工夫,言照清和年妙春将乱坟中这具惨遭开膛破肚起了出来,阿弥和权公回到的时候,那可怜人的草席已经被掀开,言照清和年妙春蹲着查看,瞧见二人回来,言照清问阿弥怎的去了这么久。
阿弥拍打身上的尘土,道:“别提了,人给跑了,那天夜里那个女的今天也出来了,给咱们使绊子,没追上。”
言照清攀着她的手臂站起身,缓了一会儿才站定了,皱眉上下打量阿弥一身狼狈。
“你这是跌到了哪儿去?”
阿弥指指方才去的方向,“往前一里地有个三丈深的坑,我一时没注意,打着打着掉进去了,有人往坑里甩了一根麻绳,我就又上来了。”
“坑?”言照清拍掉她肩上的土,白衣上的污渍尤其明显,拍也拍不掉,“是原来就有的还是人挖出来的?”
阿弥愣住了,“呀!我方才倒没注意,光被那故弄玄虚的女人弄得头昏脑涨了。”
言照清道:“待会儿看看去,叫你跌进坑里,又给你一根绳子,这女人倒是奇奇怪怪的。”
阿弥“嗐”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言照清,我同你说,那没有头的并不是没有头的,而是头顶顶着一块……”
拿捏不好怎么形容,阿弥转头问蹲下来看七零八落的尸首的权公,“那是个帽子还是什么东西?”
权公心思全在腐败的尸体上头,用手扇着鼻前的空气,“啊”了一声,不太想搭理阿弥。
阿弥白他一眼,同言照清道:“像是一块木板,顶在头上,然后他用黑布盖起来了。黑布这么一挡,我们都以为那是他的肩膀,都以为他没有头。”
两侧平直,中间略微一个凸起的弧线——那人的头顶,看起来可不就跟没了脑袋的人一样么?
言照清道:“倒是有些故弄玄虚……你捧着你的手做什么?不是已经快好了?”
阿弥略略懊丧,甩一甩那手,道:“他可是个高手,功夫高强,我和臭老狗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反倒叫他一拳砸在我手上。你瞧,肿起来了,疼死了。”
说罢,将手袖子一撸,将红肿的手臂递到言照清眼下。言照清将那截莲藕似的手捧在手心,皱眉看着那处红肿的地方,恰好在之前他折断的手骨位置附近。
“等权公洗干净手,叫他瞧瞧是不是又断了。”
权公正将手探到那具尸体的肚腹之中,也不知道在翻找什么东西。臭气熏天,他和年妙春面上没个嫌弃和在意。言照清和阿弥恰好站在上风处,凌冽的风硬是没将腥臭绕到二人鼻下。
阿弥觉得恶心,撇开头,将袖子拉下,“应当也是没有断的,就不看了。走啊,我带你去看我掉进去的洞,那根麻绳我想你也要去看一看,那打结的方式奇特得很,我应当是在哪儿见过,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言照清点头,极其自然将手搭上阿弥的肩。阿弥想一想,看向山下何思瑶的马车,招招手,问何思瑶要不要一同去。
何思瑶在马车上闷了好半天,原本山上突然有人,瘸腿的大夫和阿弥立即追了出去,就叫她的心惴惴的,后知后觉才想到追凶原来是件凶险的事情,并不是她昨日觉得的那般好玩又兴奋。年妙春在那之后撇下言照清,过来同她说千万要待在车上,又交待何府跟来的几个奴仆好生保护小姐,何思瑶心中更是不安。
阿弥一去去半日,她在车上等得心焦,想的多了,总怕阿弥出什么意外,如今阿弥好端端地回来,就是一身白衣有些狼狈,还叫她一块儿去某个地方。何思瑶迟疑了半晌,还是下了马车,提着裙摆走上山,同益冬跟到阿弥和言照清的后头。
何思瑶其实也担忧,会不会还有一个无头人突然出现,要杀了他们?
但看阿弥脚步轻松,搀着言照清慢慢走着,也恰好配合了她平日的速度,便觉得阿弥是笃定了不会再有危险,才叫她一同去的。
“前头是一片桉树林。”阿弥转头,同何思瑶道,“长得可茂密,景色甚好,就想叫你一同来看看。”
这像是个解释,是在言照清低了头轻声同她说话之后的解释。何思瑶猜测大概是言照清觉得阿弥叫她同行的做法有些鲁莽,她毕竟是个官家小姐,贸贸然将她卷到一桩追凶事情里头,已经是失礼。
阿弥也确实是得了言照清的提点,迟了一步才想到何思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同她这样长在山野里的丫头乃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怎好叫人家跟她奔波?
何思瑶原先是怕自己是阿弥的累赘,如今看阿弥这样,才晓得阿弥心中担忧她给她造成了困扰,放松一笑,欢欢喜喜一路跟着阿弥,时不时说两句闲话。
桉树林的景致是当真好,方才的麻绳也还自三丈深的洞里延伸到下头的桉树上。
阿弥给言照清指点方才的动线,如何从那儿打到了这儿,又如何被打到坑里面。
言照清单膝落地,蹲下身,半眯眼眸看着桉树上的麻绳结,沉声道:
“那是北游的绳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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