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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树礼后来说,他是跟朋友在楼上喝咖啡,听到楼下有人打架就跑下来看,结果看到的是这个场面。当时我们已经从警察局里出来了,他把我们带进一家餐厅用餐。他问前去保释我们的耿墨池说:“你们不是要去新西兰吗?怎么还没动身?”
耿墨池黑着脸,不吭声。
有米兰在,我们怕是哪儿都去不了了。
“考儿,后天是圣诞,想要什么礼物?”祁树礼又笑容可掬地望向我,颇有讨好的意思。
“礼物?谢谢,我已经收到了!”说着我抬起右手将指间的钻戒给他看,“喏,墨池送给我的戒指,好看吧?”
祁树礼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定定地看着我的戒指,因为戒指是戴在无名指上的,老外对这都是很讲究的。祁树礼在国外生活多年,自然也很介意,他以前也送过我戒指,可我从来只戴在中指上。老实说我不是给他看的,我是给米兰看的!果然,米兰顿时脸色大变,狠狠地说:“真不要脸,他是有老婆的人,你还把他送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你给我闭嘴!是我戴在她手上的。”耿墨池为我说话。
这下轮到祁树礼变脸了,看看我,又看看耿墨池,目光毫不客气地杀过来。耿墨池瞪我一眼,我这才意识到太张扬了,就算不顾及米兰,祁树礼还在这儿呢。我心虚地低下头不说话了。米兰岂肯罢休,当下质问耿墨池:“你给她戴戒指是什么意思?”
“只是个形式,不具备法律意义。”
“形式?好啊,耿墨池,你听好了,只要我米兰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这枚戒指具备法律上的意义!你等着瞧好了!”
说完她腾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餐厅。
祁树礼还算有风度,一直跟我们用完晚餐才道别,我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感觉胃里有东西一阵阵地往上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阵子我都感到身体很不适,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一种似曾相识的印象在我的意识中可怕地复苏,此刻更是恐惧到极点……
耿墨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和祁树礼站在餐厅门口吹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看我,径直朝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车走去。
“Frank!……”我叫他。
“什么事?”他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注意开车。”我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原本想说的话被我生生地咽了回去。他转过身,眼神比这夜晚还要寒冷,“Cathy,不要让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决然地开车扬长而去。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当耿墨池再度昏倒入院的时候。早上他在浴室待了很久没出来,我敲门进去,发现他仰躺在地板上,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我尖叫,扑过去瘫跪在他的一侧,把他的上身紧紧地搂住,不住地颤抖着,泪雨纷飞,我像个疯子一样狂乱地吻他的手,吻他痛苦而苍白的脸,吻他眼角的泪,吻他冰冷的唇,浑噩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在等待救护车的那几分钟里,我哭叫不止,正在隔壁花园喝咖啡的祁树礼闻讯赶来,他命令我放开耿墨池,要茱莉娅拉住我,当时的我已经疯了。
祁树礼冷静地将耿墨池的身体放平在地板上,开始对他进行心脏按压,在后边的几分钟里一刻也没有停止,后来据参与抢救的医生说,正是祁树礼处置得当给耿墨池的抢救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从而让他从鬼门关又逃过一劫。
在耿墨池被送入急救室后,我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无论祁树礼怎么安慰我都没法让我冷静,我不停地哭,哭到后来开始剧烈呕吐,祁树礼昂贵的西装彻底遭殃。最后耿墨池还没出急救室,我人已经不行了,被抬入病房,医生不得不给我注射镇静剂让我安静下来,直至我昏昏睡去。
祁树礼后来告诉我:“你那样子像是要走在耿墨池前面了。”
这已经是多日后,耿墨池的状况已经稳定,我在医院日夜看护,起初是在特护病房,我隔着冰冷的玻璃窗看着耿墨池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点滴瓶里冒着泡泡,像死神在喘息。到这个时候,我知道他已经快走向他最终要去的地方了,我纵使心如刀割也无能为力。这一次在医院待的时间特别长,足足有一个月,其间祁树礼多次来医院探视,那天他带着两个随从又过来了,随从将水果和花篮拎进病房,我和祁树礼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说话。
耿墨池能得救多亏了他,我诚心诚意地表达谢意,祁树礼不置可否,目光悲凉地看着我说:“考儿,讲实话我对这份感情已经不抱奢望了,你回不回我身边都无所谓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他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真到了那一天你难道跟他一起走吗?”
“Frank,你放心,我答应过他的,我会努力地活下去,再难也会活下去!他也答应了我,在他的墓地边给我留块地,总有一天我也会躺进去,这样我们就在一起了,只要这么一想,我觉得就算是那一天到来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祁树礼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打击,目光逼视着我,嘴角抽动,像是忍受着某种剧烈的疼痛,“什么,他给你留了块地?”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了,我只好老实地点头,“他已经在西雅图买了墓地,他答应了我,会在那里等着我。”
祁树礼凝视我半晌,别过脸,克制着一触即发的情绪。
“荒唐!”他忍了半天终于吐出这两个字,转过脸看着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白考儿,你果真是我见过的最狠心的女人,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肯给我,你就那么爱他吗?死了都还要跟他埋一起,就算我是个备胎也有自尊心的好不好,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试图解释:“对不起,Frank,我……”
祁树礼没理我,扭头就走。
此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医院,可是他前脚刚走,米兰就来了,在得知耿墨池入院后米兰三番五次地找到医院来闹,她巴不得耿墨池快点闭眼,又害怕他闭眼,因为她还不知道她的丈夫有没有留遗产给她,每次闹到最后都是医院保安把她拉出病房的。
“白考儿,这事没完!我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米兰尖厉的声音回荡在走廊。
我目送保安将她拉进电梯,无助极了,看吧,每个人都这么恨我,恨死了我,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他们都这么恨我!我不过是坚守着一份可怜卑微的爱情,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去爱一个人,不求回报,只求他安好,不求长相厮守,只求死后同穴,这是我的选择我的命运,我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可是他们还是这么恨我……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到了春天,医院花园里种的几棵吉野樱温柔地绽放着,站在病房的窗前看,远远的像飘着一团粉色的云。不要以为赏樱只有在日本才行,西雅图就是个赏樱的绝好城市,无论是幽静的西雅图大学,还是普捷湾的湖边,随处可见樱花雨漫天飞。
耿墨池转出特护病房后,总要我开着窗,他坐到窗前边晒太阳边看樱花,他跟我说他对日本没什么好感,却很喜欢日本的樱花,转瞬即逝,却美到了极致。
“陪我到花园里坐坐吧。”那天他醒来,看着我说。
我答应了,拿了件羊毛外套披在他身上,扶着他来到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旁边刚好有棵樱花树,才坐了会儿,我们的头上肩上就落满了花瓣。
他轻轻替我弹去沾在发梢上的花瓣,冰凉的手指滑过我的脸颊,笑了笑,虚弱地说:“真是很奇怪,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螃蟹看久了,也还是可以看成天鹅的。”
“我本来就有天鹅的底子。”我大言不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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