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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惟却还没说完:“……人好好一个霸道总裁,高富帅,怎么到你这儿,就搞得好像处心积虑要潜规则你的猥琐甲方似的了?”
随清却不想谈老邱,认真看着吴惟道:“我们认识有二十年了吧?”
她俩都是三十二岁,预初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吴惟点头,有些警觉,不知道随清究竟想说什么。
随清却笑起来,问:“你觉得这是我最难的时候吗?”
吴惟看着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摇摇头。随清不是被宠着长大的,这不是她最难的时候。如果曾经少年的她可以捱过来,现在一定也可以。
随清见状,知道有戏,赶紧从地上捡了鞋,往吴惟脚上套,套完了继续往外轰:“今晚穿这么漂亮,这才九点多,快把忻涛叫出来,你俩约个会。”
吴惟却冷哼一声,不屑道:“都老夫老妻了,谁要跟他约会……”
“你跟谁约会我不管,在我这儿多浪费。”随清继续撵她,“你要是真不放心,非要看着我,那就押我回所里,我再加会儿班,那里一准儿还有一大半人没走,否则白白睡不着,活儿也没干。”
“行了,行了,我信你,”也不知是被说动了心,还是实在不好意思赖下去,吴惟总算同意走了,出门按了电梯又回过头来,伸出食指对着门内的随清,“你可不许……”
不许什么?吴惟没说下去。
“我要是跳楼,算我输,我请你吃饭。要是没跳,你请我,怎么样?”
吴惟没敢说的话,随清替她说了。
第2章啤酒
既然话已经说透,吴惟白了随清一眼,无奈笑了笑,走进电梯。
随清看着电梯门合上,关门回到房间里。上床,熄灯,闭眼。她没想骗吴惟,是真的要睡了,如果今夜的氯硝西泮有用的话。
窗帘有遮光层,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丁艾的声音又响起来:没有曾晨,你算什么?
随清睁开眼,静静听着。丁艾说的没错,她没什么天赋,三线城市二流院校出身。而且,读的还只是一个四年制的建筑专业,毕业拿工学士学位,就连考一注都要比人家建筑学学士多等两年,后来也没出去留过学。如果不是遇到曾晨,离开学校之后的她很可能早已经改行了,就算坚持下来,最好的机会也不过就是在某个设计院里做几年画图狗,连主创都轮不上。随清,你有什么?曾晨走了,你还有什么?脑子里的声音慢慢从丁艾变成了她自己的。
对于失眠,随清最有经验,料到这又将是一个无眠之夜。她习以为常,所以并不抗拒,反正抗拒也是徒劳,还不如就当是二十四小时之外多出来的时间。最糟糕的时候,她曾经一连四天没能入睡。现在,已经好多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不睡了。她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明净的月光照进来,她没开灯,回到床边席地坐下,背靠着床沿。眼前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就好像是一块显示屏,画面中是马路对面的q中心。
随清知道有关那里的一切,与其他项目不同,q中心的设计方案是从中庭绿地开始的。
她记得曾晨说过,他不愿意每个城市都是同一个样子,中心一个广场,竖起一座高塔,还有许多玻璃钢筋搭起的摩天大厦。虽然,他职业生涯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造那些广场、高塔与玻璃钢筋搭起的摩天大厦,但他其实一直都想要做一点不一样的事。
有过好几次,他打算接一些慈善项目,比如乡村小学,比如a市市郊福利院。那些地方,他们甚至都已经实地去看过,要怎么做也都有了初步的概念,但最后总是因为一些更加现实的原因放弃了,比如钱,比如时间,比如合伙人的意见。
直到q中心,他终于有了一个机会。
一棵参天大树,树下有每个人休憩的位置——这句话,曾晨对她讲过,也对邱其振讲过。她可以无条件地为之感动,资本家却要考虑更加实际的问题。将商业地产的内部空间翻折成为向社区开放的绿地并不是无成本无风险的事情,作为业主的众联地产经过反复调研论证,最终才同意了这个方案。
此刻,她细细地审视,每一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目光最终落到裙楼商场区巨大的翘曲飞檐上面,那个地方,她跟结构工程师磨了很久,恩威并施,才原封不动地造出来。在丁艾看来,她只配做这样庶务性的工作,但这一次丁艾却是错了。那道飞檐是她的主意,她可以确定。
几年前,她跟曾晨去看电影。电影讲述一个虚构的非洲王国,科技极其发达,城市美轮美奂,其建筑风格又与任何一个现实中的城市截然不同,低层架空、开放式中庭、木雕、茅草与夯土,处处可见。
电影散场后,他们去吃饭。她对曾晨说:现在的城市审美充满了西方意味,如果中国自唐朝一路昌盛,如今也是个老牌发达国家了。要是有那样一个平行世界,其中的城市不知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还在电影票的背面画了草图,就是这样一个巨大无极的翘曲飞檐。
至尊宝和牛夫人会在上面看月亮,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可以在那里比剑。她记得自己这样对曾晨说,记得曾晨笑起来,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耳垂与脸颊。他总是这样做,以至于现在她还时常感受到他的手抚过她皮肤的触觉。
后来,随清又看过一遍那部电影。那是在另一座小城市,一间有些破败的电影院,不知为什么迟了年把才拿到拷贝。那个时候,曾晨已经走了,她一个人,买了一张票入场。除了她,影厅内只坐了零落的几个观众。电影看到一半,后排有个男人拍拍她的肩。她猝然回头,他没说话,只给她看他的手机屏幕,上面写着——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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