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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白月盘腿坐在晃悠悠的吊床上,小小的身子陷在软垫里,却偏要摆出个老气横秋的姿势。肉乎乎的小手托着圆润的下巴,眉头还故作深沉地皱着,活像庙里那尊被香火熏黑的小罗汉像。
“你家外侄孙女,要再试一次。”“天竞”朝白钰袖的方向努了努嘴,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她不知何时从袖中摸出个野果子,在指尖灵巧地转着圈,果皮与指腹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什么时候这么拽了?”白月眯起眼睛,小短腿在吊床边晃啊晃,她突然一个翻身落地,明明是个小豆丁的身量,偏要背着手踱步,活像个小老头在训徒弟。
“是我,也不是我。”“天竞”的指尖蓦地收紧,野果在指腹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果皮被捏出几道皱褶。她垂眸凝视着那些褐色的斑点,一滴汁水顺着腕骨滑落,“带你们挖她藏的宝贝那个。”
“哦,那你到底是什么看法?”白月突然踮起脚尖,努力想够到天竞手里的野果,可惜身高实在不够,只能悻悻地拽了拽对方的衣角。
“啊~”“天竞”突然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挤出两滴泪花。故意把野果举得更高,还踮起脚尖,居高临下地睨着白月,她坏心眼地把果子在白月头顶晃来晃去,发梢沾着的草屑随着动作簌簌飘落。
“困死了,你刚问啥来着?”“天竞”又打了个哈欠,手臂懒洋洋地垂下来,指尖捏着的野果子正好悬在白月踮脚能够到的高度。阳光给果皮镀了层金边,在白月跃跃欲试的指尖前晃啊晃。
“哦对了,我是什么看法。我的看法是先试试吧,忘忧花的问题对我来说不是啥大事。”她突然把野果子往前一递,果蒂在掌心转了个圈,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白月眼疾手快,"唰"地掠过,一把捞走了那颗野果子。她得意地高举战利品晃了晃,啊呜一口咬下去,结果酸得一个激灵,连头顶的头发都根根竖起,却还梗着脖子硬撑:“好,好甜!”
“好吃是吧?那就多吃些~”“天竞”突然从袖中接连掏出三五颗野果,一股脑儿塞进白月怀里。那些青中透红的果子滴溜溜滚在她的衣摆上,她坏笑着看白月手忙脚乱接果子的模样,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个最大的野梨,在衣襟上随意擦了擦。
“算了算了。”白月猛地后退两步,手肘不慎碰倒了案几上的茶盏。怀里的野果骨碌碌滚落在青砖地上,一颗撞到檀木椅脚,两颗滴溜溜滑向门边,还有颗正巧停在天竞的绣鞋尖前。
“那就走吧,让你外侄孙女儿试试。”“天竞”随手把果子往后一抛,精准地落进三丈外的竹篓里。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发梢扬起,带起一阵带着山风气息的微风。
大小不一的石块杂乱无章地堆积着,仿佛被巨人之手随意抛洒在此,石缝间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的野草。最大的那块青灰色巨石斜插在石堆中央,表面布满了风化的裂纹,像是被岁月劈开的古老盾牌。石下阴影里,几只黑甲虫正匆忙穿梭在碎石之间。
“你还是像先前一样先坐好。”“天竞”抬手一指,乱石嶙峋间有块青石平整如砚,石面上两道浅浅的凹痕依稀可辨石缝里几株蒲公英随风轻晃,绒球般的种子忽散忽聚,在凹痕上方投下细碎的阴影。
“嗯。”白钰袖微微颔首,天青色的褙子在风中舒卷如海浪,她十指虚按膝头,衣料的褶皱间泛起深浅不一的蓝色波纹,恍若潮汐在膝上流转。远处山风掠过石隙,卷起几片枯叶擦过她的袖口。
“你先来我先来?”天竞歪着脑袋望向白月,指尖懒散地拨弄着一颗灰白石子。日晖透过她的指间,在青石表面洒下细碎的金色光点,随着石子的转动明明灭灭,恍如一群嬉戏的萤火。
“我先来,你也知道后面怎么做。”白月自青岩上起身,衣袂翻飞间带起几粒碎石滚落。她将几缕被山风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露出小小的侧脸。目光投向远方,那里群山起伏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渐次晕开的水墨。
“上脘,紫宫。”白月双指并拢,倏然点出。正午烈日下,指尖过处两道透明气劲如热浪蒸腾。那轨迹在炽白的光线中若隐若现,恍如沙漠远方的海市蜃楼,最终消融在灼热的气流里。
“有意思。”“天竞”双臂交叠,懒散地靠在风化的岩壁上。炽烈的阳光将她的右半身笼罩在耀眼的金芒中,左半边却仍陷在岩壁的阴影里。她微微眯起眼睛,睫毛在强光下几乎透明,注视着空中渐渐淡去的透明涟漪,嘴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
“伏针,定针。”她双指并拢,倏然点出。第一指破空而至,直抵白钰袖肩井穴,指尖未至,劲风已激起素白衣料微微凹陷;第二指如影随形袭向膻中,却在距肌肤三寸处骤然悬停,凝滞的指劲掀起她鬓边几缕银发,在阳光下流转如月华。
“玉活,玉活,溶去息壤凝做魂……”“天竞”身前滚出无数莹白玉珠,却在触及地面前倏然悬停。玉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越的琳琅之声,渐渐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把神兵,时善时恶,不知其恶之所向,不知其善之所来,无原亦无咎。
……
混冥无迹,寥寥无端。星河蔓延,玉绳斜转。太虚之表,浮光若缕;玄牝之门,凝霭成湍。鸿蒙未判,九垓犹在胚浑,八极尚萦虚烟。
白钰袖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双眸徐徐睁开,眼底流转的星河倒映着漫天清辉,一缕银发自发梢盈盈浮起,与周遭飘零的光霰交织缠绕,在虚空中勾勒出朦胧的光纹。
“因缘际会,你我又见面了。”一道与白钰袖如出一辙的声线传入耳中,却像是浸透了夜露的琴弦,清泠中透着森然。那声音缠绕在她耳际,字字如珠落玉盘,偏偏每个音节都爬着细小的冰碴。
“打,还是谈?”白钰袖对面,那道与她形貌无二的身影露出同样精致的容颜。只是那双眼眸中不见星河,唯有深不见底的幽潭,唇角勾起的弧度也带着几分诡谲的意味。
“我无意压制你……”白钰袖轻按心口,银丝般的发梢在流动的空气中扬起细微的弧度。她静静注视着对面那个镜影般的存在,嗓音清浅似初春融雪漫过石上苔痕。
“只想和你做个交易……”她慢慢将手从胸前移开,向前伸出摊平的掌心。目光如静水深流,直抵对方眼底最幽微的波动,声音轻柔却异常清晰,“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有意思,那么代价呢?”“白钰袖”稍稍侧首,银白碎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蛛丝般的暗影。舌尖缓缓扫过唇边,本该灵动俏皮动作,此刻却带着蛇类捕食前的精准与冷酷,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威胁。
“如果我彻底失败,就把身体交给你。”白钰袖盘坐在青石上,双手虚按膝头。她抬眼直视对方,衣摆无风自动,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唯独按在石面上的指尖微微发白。
“一言为定。”对面的"白钰袖"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冰面乍裂,分明是同样的五官,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鲜活。她向前探身时,发梢垂落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中闪过的阴冷。
“收!”“天竞”一声清喝,那悬于半空的神兵应声而散。无数莹白玉珠如倦鸟归林,星河倒卷,纷然归入袖中,珠玉相撞之声初如骤雨击瓦,继而似檐滴渐疏,终至万籁俱寂。
白钰袖手掐子午诀,身形与山岚浑然一体。她呼吸渐与林涛同频,吐纳间似有清光流转,先见指尖凝露,再观眉间生辉,终至顶现三华。
那气息初时气行任督,如春涧破冰涓涓;继而周天运转,似钱塘潮涌隆隆;末了玄关突破。忽闻鹤唳穿云,却是泥丸宫中龙虎交媾,紫府境内日月双悬。如春溪潺潺,继而似海潮澎湃,最终归于太虚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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