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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怨。”我倔强地仰着头,将泪水逼回眼眶。
“真的?”
“我只是四贝勒手下任凭差遣的奴才,贝勒爷已经给了我足够的宽待和不菲的报酬,我不敢太贪心,不敢要求更多。”
“晴栀,我承认,我也有点喜欢你,与你相识,听你说我未曾听过的故事。你聪明,你美丽,我喜欢,我想二哥也会喜欢的。”他缓缓走向我,搀扶着我起来,“可我不是胤礽,他生而富贵、有皇阿玛的偏爱。可是身为皇子,我亦有自己的所欲所求,所以我不能听凭自己的喜好把你留在身边。我没有这种特权,也输不起!”
“我明白。”我向他伸出手,搀着他起身。
“四爷,无论将来如何,您一定要保住城东那户人家!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
“四爷言而有信,那晴栀必不作失信之人!”
他“嗯”了一声,又坐在了桌案边。我本想问问他下一步怎么安排,他却不愿意透露更多信息给我,我只好在书房里静立一会儿,看着烛火随着寒风摇摆。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将本就虚掩着的大门吹开了一半,掀得桌几上的宣纸哗哗作响,旋即落到地上。胤禛抬头,看向门外,我于是心领神会,走上前去关门。
回到书案旁,发现红烛的蜡油即将燃尽,我于是问他:“四爷,您要不要再添一点蜡烛?”
他轻轻摆手,示意不用。
我于是说道:“四爷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奴婢告退!”
“今日找你前来,还有其他的事。”说罢就将他刚写好的东西递给我。
他从书案上拿过一页纸,递给我,我接过一看,竟又是几道几何题目:“皇阿玛出了一道新的题目,吩咐阿哥们做。”
我将稿纸收入怀中:“贝勒爷既然这样吩咐了,待我回去看看,尽量解出来给贝勒爷看。”这时,他将一个锦盒推过来,我疑惑,“这是什么?”
他付之一笑:“既然是我有求与你,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样子,这是我的谢礼——你的报酬。”
我缓缓打开这个锦盒,竟是一只粉白玉雕的玉兰花簪子,还是珠翠阁的东西!刚来到大清,我身无分文,也只是眼馋一下,感慨古代小姐多么千娇百媚。如今这个锦盒放在我手里,沉甸甸的,这只簪子,或许可以为我装饰,或许可以在我走投无路之时用来打点……
“这簪子是我偶然看见的,应该衬你的肤色。”
我将锦盒的盖子阖上:“得贝勒爷如此重赏,我倒是不敢不解出题目了。”
他只是笑:“快回去歇着吧,今天你也累了。”
回去的路上,夜色凄凉如水,明月高悬,寒风袭袭,子时将至,这本该是最宁静平和的时间段,与之相反的是,我的内心愈发混乱起来。
我左手揣着他送我的盒子,右手提着包城送我的花灯照明,怀里揣着几何稿纸,想到他和我的相遇,他对我的好;想到他关怀的话语,给我的赏赐;想起他落马时把我护在怀中的焦灼;想起他醉酒后对我拥入怀中,诉说着自己的郁郁不得志……
如果真的如四福晋所说,他真的关注我,在意我,为什么要我去接近胤礽?又或是,他对我的好,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为了让我更加忠心耿耿地为他卖命,成为他忠心的棋子!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委屈,不甘。
我失魂落魄走回房间,脚下又被门槛绊了一下,怀中的盒子险些落在低声,我接住盒子,缓缓滑坐在地上。我沉浸在这样的痛楚之中,恼怒间,抬手扇了自己一记耳光,正是这一记耳光打醒了自己:“舒晴栀!你干嘛这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你是现代人,你要做的,不过是依靠他回到自己的时代,他也只是你的工具,你恼怒什么?恼怒他不和你一样动心动情吗?可是你知道吗,你本来就是个平民百姓,就是个什么身份背景都没有的黑户,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凭什么为了你遣散他的妻妾?你凭什么认为他会把你摆在一个比皇位更加重要的地位,你是个棋子,也只能是个棋子,是你不断请缨,不断示好的!”
我伫立在黑夜里,任由寒风拍打在自己身上,刚准备熄灭我手中的花灯,正看着昏黄的火光掩映着花灯,花灯旁一行《采薇》格外醒目:“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忽而,苦涩一笑。
是啊,在清朝又过了一年了。
这花灯倒是在提醒我,我的目的!
胤禛,你把我当成勾引胤礽的棋子,你又何尝不是我回到现代的垫脚石!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洗了把脸,卸下发钗,脱去外衣,在床上躺下。不知是因为天太冷手脚冰凉,还是心里揣着事并不轻松,我浑身发抖,久久不能入睡。勉强阖上眼睛,又是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我站在宅院中,仔细望去,竟又是那红衣女子在歌唱,她衣袂纷飞,我依旧看不清她的脸。这样的声音,听得我汗毛倒竖。
一双穿着浅蓝色绣花鞋的脚,在青石板上行走,默默地、无声地,行至一个枯井旁,她抬起头,任由蓬乱的头发覆盖住自己的容颜,她咧开嘴,凄然一笑,笑声凄厉。我躲在古树后面,吓得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红衣女子低头凝视着井中斑驳的青苔。
她缓缓转身,冲我嫣然一笑,没有停留,更没有对生命的眷恋,而后扬起广袖,纵身一跃,跳入井中。
“不要!”这时候,我惊恐失措,忍不住大叫起来。
我飞奔而去,想要扯住她,却还是慢了一步,我徒劳地对着这口古井喊着:“不要,我救你,我救你!——”
从噩梦中惊醒,我的脸上还残留着滚烫的泪水,耳边还回荡着急促的呼喊声,余音凄凉。
脑海之中,有一个声音,久久不散:“救救我!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
被子不知道何时被踢翻了,我浑身发冷。
好冷,真的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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