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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阿笨（第2页）

甘蔗府分为三州，数石板州最穷。石板州共有三县，数天兰县最穷。天兰县乡镇若干，数狗蛋村最穷。所以要论甘蔗府何处最穷？狗蛋村当之无愧。

但是穷人也有自己的快乐。

阿呆每天早上扛着锄头下地干活，一条小黄狗摇着尾巴紧随其后，等到太阳从东边爬到了西边，一人一狗再哼着歌儿回家去。走到家门口，看到地上一筐苞米，便知道又是邻家米粒儿送来的。

阿呆是个孤儿，这村子人情淡薄，村里人都瞧不起他，只有米粒儿和她娘是个例外。

“阿笨，我们有苞米吃啦！”阿呆把苞米掰成两半，一半给了阿笨，一半留给自己。

村里人不止一次骂过他傻：“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非要养条狗，起个名字都跟兄弟似的，一个呆，一个笨。”

众人听罢，哄堂大笑，毫不留情的释放骨子里的恶意，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阿呆承认自己呆，但他不允许别人说阿笨一句坏话：“阿笨它才不笨呢！阿笨比人都聪明！”

没有人信他的，只有米粒儿信。

这一天，米粒儿跟着阿呆一起下地干活，阿笨屁颠屁颠跟在后面，看他们有说有笑的，小黄狗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像是知道自己有点多余。

米粒儿穿了新衣裳，比往日好看了十倍不止，没等到阿呆的一声夸赞，倒让一个纨绔子弟饱了眼福，撩开帘子喊了声：“哟，好俊的妞儿！”

他坐的是一顶官轿，在这天高皇帝远的乡下耀武扬威惯了，从来没人敢惹他，本想调戏个小娘子玩玩，没想到她一脸羞愤更显动人，不由得看的痴了。可是阿呆不是呆子，他自然看得出来者不善，所以他拉着米粒儿的袖子加快脚步，只想离这个官二代远一点。

“落轿！”那人从轿子上下来，让人把一男一女围住，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阿呆脸上，道：“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梁县令的儿子！敢跟老子抢女人，活腻了吧你？”

他一声令下，拳头和飞腿便像雨点一样落在阿呆身上，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但阿呆就是不肯叫出声。倒是阿笨在旁边叫个不停，引得路人注目，可这些素日里能言善辩的人们突然都哑了，都瞎了，都面无表情的继续干活去了。而米粒儿就在哭喊声中被绑上了轿子，被带上了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一个良心尚存的乡亲把阿呆背回了家。听闻消息的米粒儿娘赶来后，看见阿呆就像一个破口袋一样瘫在床上，心酸不已。她一边流泪，一边喂阿呆喝粥，在拜托一个乡亲照顾阿呆后，她便独自前往县衙「讨个说法」，却再也没回来。

许是某些人的承诺跟放屁一样随便，那个答应照顾阿呆的人没有再来，就算阿笨来求救他也置之不理。阿笨在他家门口拉了一坨狗屎，然后跑回了家，急的在床前打转，恨不得马上变成个人样，给他做顿热饭吃。

狗不能变成人，人却比狗还要狗。重伤和饥饿让阿呆一觉不醒，阿笨像疯了一样四处求救，终于叫醒了装睡的村长，村长随手指了一个小子，让他把阿呆裹在席子里，拉到后山埋了。

阿笨泪眼汪汪的跟了一路，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咽，一只狗就像是一支哭丧的队伍，可就当坑已挖好，准备给阿呆下葬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狼叫，送葬的几个小子把席子往地上一扔，飞也似的跑了。

小笨狗为了保护阿呆，变得比狼更凶猛，它亮出獠牙，摆出战斗的姿态，这股让猛兽不寒而栗的气场居然吓跑了狼群。狼群散去，阿笨静了下来，舔了舔阿呆沉睡的脸，把阿呆拖进坑里，用小爪子把土刨进去，等到完成入殓最后的工作，它已经累的站不起身了。

村里人向来看不起阿呆，更看不起小笨狗，但是自从阿笨为主人守墓的消息传开以后，那些人心中终于生出几分惭愧。后来有人心软了，拿根绳子过来想领养阿笨，但阿笨不肯。

后来墓地附近的耗子都被阿笨捉完了，它这才跑到官道附近活动。每每看到官轿经过的时候，他总是叫个不停，为此它没少挨打，但只要打不死，它还是会对着官轿龇牙咧嘴。

村里人知道它这是记仇，可记仇有什么用呢？难道它能报仇？

它只是一条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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