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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交心（第1页）

叶冷星螓首微抬，眼眸里充满了某种缱绻的情愫，丝丝缕缕黏稠，哀哀戚戚纠缠，这似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在杜玉的记忆里，师叔面对他时总是戏谑、调侃居多，哪怕是在行双修之事时。杜玉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发紧，原来是咽喉被叶冷星内力锁住，说不出话来。

“杜玉，我说，你听便是。”她抱着杜玉，用脸蹭着杜玉的脸，这种情感意义上的亲密行为她以前从未展露过，“杜玉，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只不过我半人高，那时你脸红得像个六月柿，病得说不出话来，为了救你，姐姐时隔多年再一次找上我。带你在琴音谷住下后，你还分不清我和姐姐，喊我作仙子姐姐，我心想这小糊涂蛋真的是师傅的后人吗？”

林影婆娑，金秋的阳光被树叶裁剪得零落，一片片一点点地落在地上、杜玉的衣裳上、叶冷星美艳的容颜上。杜玉注意到阳光透过师叔薄薄的耳垂，散发出温暖的橙红色光芒。他不再试图说话，而是倚靠着树干坐下，安静地倾听师叔的自白。

叶冷星坐在他身边，继续说：“我一开始是想报复姐姐，但在寻仙山住下后，我很快就开始后悔了。我和姐姐其实是杜鹃道人捡到的一对弃婴，说实话，自从师傅死后，我很久没有再体会过家的温暖。在寻仙山住的那段日子，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平淡幸福的时光，你和二号师侄公孙若，简直就像当年我和姐姐的翻版。”

“我后悔做了错事，于是我没日没夜地都钻进藏书库，寻找任何能弥补我过错的方法。”

难怪有段时间师叔总是神出鬼没的，杜玉恍然大悟。

“但是我最终一无所获。”叶冷星表情变得沮丧，“每次看到你毫无芥蒂地喊我师叔，每次我一出现你都会露出笑容，我心都要碎了。我开始害怕了。我不害怕我做的事情暴露，我是害怕我真的毁了一个把我当师叔尊重的孩子。”

杜玉用额头抵住师叔的额头，用无声的动作安慰她。

“再后来，东窗事发，姐姐没有给我一点解释的机会，也怪我脾气烂，被她稍微呵斥一下，就忍不住和她吵架。我当时生气极了，我在想我是堂堂叶冷星，凭什么被她这么训斥？加上你又和她站在一边，我总觉得受了背叛，偌大一个无涯门你们都在排挤我……于是我那天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我说你和姐姐修玄修得不是人，我还骂你没有骨气……说了好多好多，我想，你要是骂我，打我都好，起码我还能挺着腰杆离开无涯门。可是你偏偏拉着我的手说没关系……我……我……我只觉自己是个混账，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离开无涯门后，我浑浑噩噩游荡了一段时间，做什么事都觉得乏味，遇到仇家也兴不起杀心，我觉得自己的日子也许是到头了。我姐姐恨我，唯一在意我的杜玉也被我毁了，好不容易拥有的美满生活也被我亲自踩在脚下踏碎，我好像就是个失败的人，练了一身武功，到头来一无所有众叛亲离。”

“然后我到了京都，我想要不就这么死了算了。”她黯然道，“可是，我又无法下定决心，死总好像是一切的解脱，可说到底什么也没有改变。我想死，但不想死在其他人手里，死在你手下，死在姐姐手上，死在二号师侄手下都可以，这样就算是赎罪了，一命换一命，我毁了你的长生，你毁了我性命，再合适不过。我当时想，如果你们没有来京都，我就再去东海，自己跳到海里面，就这么沉下去，再也浮不起来。”

杜玉握住她的手，心中发酸，他当然知道师叔的杀法会使她在深海也能生存，但那样绝望的生活想想都让人心中发寒。

“但是……”她声音带上些微的哭腔，“但是，看到你出现的那瞬间，我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我觉得好开心，又能看到在意自己的人，而不是这京都城里漫山遍野的想杀我的仇人。这种喜悦让我备受煎熬，我想要是当初我没有故意毁你根基该多好，其实只是跟你双修，都能气到姐姐，何必要做那么绝？又或者，你杜玉是个狠心人，恩怨分明杀伐果决，能手起刀落将我干掉也行，起码我不必经受这般心灵折磨。”

杜玉不能说话，只能抱住她，轻轻拍她的后背。

“杜玉。”她说，“我说了很多故意惹你生气的话，比如说你修玄修得不近人情、说你没有骨气、说你假仁假义、说你装模作样……我想告诉你，这些，所有的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不想杀你，不讨厌你，也不觉得你烦……”

“当初你问我说的这些话是不是真心话，我现在能回答你，杜玉，那些话都是气话，都不是真心话。”

“我的真心话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姐姐……以及，我其实在嫉妒姐姐，嫉妒她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其实好多次好多次想过，如果东窗事发，就把你带走，让你从今往后跟在我身边……对不起，杜玉，事到如今我才将这些话告诉你……”

她解开了锁住杜玉喉咙的内力，眼眶发红：“我说完了，你可以尽情数落我了。”说完，她闭上眼睛，一副如同要上刑的模样。

杜玉却没有对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做任何评价，这些事对师叔来说更多的是负担，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再反复提起了。于是杜玉只是简单地抱住她，温柔地说：“欢迎回家，师叔。”

叶冷星如同一个得到了父母谅解的小孩一般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哭了一小会，又抱住杜玉一顿狂亲。如果不是这里是在野外，杜玉怀疑她眼里的欲念几乎要当场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明明这么大一个人了，却跟个没长大的姑娘一样……杜玉苦笑。

叶冷星哭哭啼啼地说：“……杜玉，你以后别跟着姐姐了，你跟着我吧，我什么都给你……”

（第23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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