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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她突然狠狠地一顿拐杖，脸也扭曲了起来，仅有的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孟丫头，你连道谢的礼仪都不会吗？”说着她朝旁边的丫鬟一努嘴，“你教教她。”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婆婆猛地站立起来，大声对我说道：“书书，跟娘学。”说完她朝老太太行了一个谢礼：“谢谢老太太。”

我也赶紧有样学样，学着她行了一个谢礼：“谢谢老太太。”

老太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表情像吞了只苍蝇。半天后，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激愤地说道：“行，行，学会了就行。苏丫头，师颜，还有其他奶奶们，你们陪我去转转，今天可真够老婆子我烦的，恐怕得少活十年。正好，能遂了有些人的意。人家了不得了，当家作主了，哪里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师颜赶紧走过去，小心地扶住了老太太的一只手，用夜莺一样动听的声音温柔地说道：“老太太别生气，您这身子骨还能再活一百岁呢。”

老太太顿时转怒为笑，对左右说道：“哎呦，还是师颜乖。我家师颜这么好，就是有那不长眼睛的小子看不上，也难怪，什么人养出来的儿子就是什么样。”说完，她看都不看婆婆一眼，和大家一起越过我和婆婆出去了。

待她们走远以后，我内疚地看了看婆婆，小声说道：“娘，谢谢你。”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地板，眼神像一把刀子，冷得吓人，一会儿后她冷冷地一笑，一甩袖子朝外边走了出去，一面走一面说：“谢我做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我这一房太丢人，不想让飞墨的媳妇太可怜。老太太闲着无事，好不容易来个乐子，她怎么会轻易罢休。以后事情多着呢，想哭的时候可别找我，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哼，飞墨那个浑小子，害得老娘我现在还要受这份腌臜气。”

走到门口时，她停了一下，背对着我厉声说道：“春娘秋娘，你们给我好好伺候大少奶奶，要是听了谁的糊涂话做下蠢事，家法处置！”

那两个大丫鬟忙跪下答道：“是，夫人。”

“这就好。”说完她带着手下人迅速离去，将我的那句“多谢婆婆”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她，所以她说点重话我都没往心里去。她说得对，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过既然选了，我就得潇洒地走下去。

飞墨的院子叫朝夕院，在百里府的东边。大门和篱笆用玫瑰蔷薇一类的植物弯曲而成，走进院子，只见左边有一座假山，山上怪石嶙峋，青苔斑斑。再走几步，假山的另一面又是别样的风景。有曲折小径直达山顶，山石上藤萝掩映，另有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从山石缝中长出来，异香扑鼻。不远的围墙上开了一个三尺多宽的缺口。一条清澈的小溪从那里被引进了院子，绕着假山脚转了一周，再横穿过院子，又从围墙的另一端流出去了。一座蜿蜒曲折小木桥连接着小溪两头，黄底红栏，古朴大方。

对这个新房子我是非常满意的，要知道这在我们那时代可是别墅级别的啊。

丫鬟们一到屋子便开始热火朝天地收拾东西，把我晾在一边。我也乐得轻闲，自己慢慢地在那几十间屋子里转悠，好奇地看着那些我见所未见的宝贝：晶莹剔透的碧玉花瓶，羊脂玉底的桌案，银丝绣蝶的纱窗，珍珠穿成的卷帘等。

一会儿有小厮来通知我，飞墨在老太太那边参加家宴，不回来吃饭了。我只好一个人吃了饭，转身踱到了院子里。

正是月亮初上的时候，初升的月光有气无力地笼罩着大地，映得溪水波光粼粼。我站在小木桥上，看着小溪底部的石块，想象着石块下面有一只肥硕的大螃蟹正在睡觉。要是把这只大螃蟹捞上来，用开水锅一烫，再来点老醋，那是多么美的一道菜啊。

忽然，耳畔传来了一道清脆的鸟叫，我抬头一看，只见院子里那颗高高的青松上有一抹金黄色的身影。

“好漂亮的鸟啊，”我冲它笑道，“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家人也不欢迎你？”

没想到那只鸟在树枝上展展翅膀，竟然欢快地朝我飞了过来，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又惊又喜，扭头看着它。这是一直非常可爱的小鸟，它通体金黄，没有一根杂毛。小嘴和小爪子通红，眼睛像两只滴溜溜乱转的小黑豆。见我看它，它机灵地歪了歪头，可爱地冲我唧了一声。

“小家伙，难道你想和我作伴？”我问。

它像听懂了我的话，轻快地跳了两跳。

我开心地笑了起来，再没个人陪我说话我会闷死的：“鸟儿啊鸟儿，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很没出息吧。可没办法呢，为了我相公我还不能放弃。你呢，你的家在哪里？”

大概是不想回答我的话，它很有性格跳转身，用屁股对着我，还挑衅地动了动屁股上的羽毛。

我这才发现在它左脚上绑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个纸卷，我顿时明白这是什么了，怪不得它会停在我的肩上。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纸拿了下来，由于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种奇妙的信，所以我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手指也在不停地颤抖，展了一半天才将这卷纸展开。

小小的纸片很潦草，有很多不断写上去又涂掉的字迹，在那些邋遢的字迹旁边，有三个本该洒脱却笔锋拘谨的三个字——我想你。

在看清那三个字的一瞬间，那张纸条就变成了一块烫手的木炭。我的手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纸条像枯叶一样打着旋飘落，掉到了小溪里。我站在桥上，看着那忧伤的墨迹被溪水慢慢地化开，变成了一朵寂寞的花，心里如同打翻了一个五味瓶。人生真是个好玩的东西，我们尽力地走着，却找不到真正的出口。只能不断地品尝着失望，后悔。却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因为我想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你呢，绛月，你将自己变得如此狼狈是想得到什么？

小黄鸟仿佛也感受到了我的愁绪，扑腾着扇了扇翅膀，像是在安慰我。

等那张纸条沉下去之后，我扭头对小鸟说道：“我没什么让你带回去的，也不想让你做伴了。你走吧，跟着他，你能飞得更自由更远，那样你会非常快乐的。”

小黄鸟眨了眨眼皮，没动。

我伸手抓住它，往天上一扔，大声喊道：“快走啊，走。”

小黄鸟无奈在天上盘旋了一圈，终于朝远处飞去。我一个人留在桥上，看着那个小黄点越走越远，心也越飘越远。看得到却触摸不到的距离，最让人伤感。

忽然，一道渗人银光闪电一般地追上了天上那个金黄色的亮点。可怜的小黄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劈成了两半，直挺挺地从天空上落了下来。随即，一道嚣张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

“哈哈哈哈，玄鸟传书，嫂子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恨恨地咬紧了嘴唇，抚上了手镯上的开关，扭头向那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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