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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云密布的潭州州城长沙城外,位于西南五里的陶关城旧址,已经变成一处旗帜如林营帐堆簇的所在东晋时杜让据湘州反,以陶侃为帅讨之因置此城,现如今则是各路义军汇聚的中军大本营了。
只见无数传信的快马和游兵,就像是辛勤的工蜂一样密密麻麻的频繁往来其间。与之相对的则是严阵以待的长沙各处门楼头上,那些竞相奔走外来巡曳其中成群结队身影,和堆簇老高的各色器械物料。
相比之前打过的几处望要大城,这座身为湖南观察使理所的长沙城无疑是更加宏大,并且又湘水环绕两面的背水之险,所以另这些并没有多少攻克大城经验的义军将领们,也不得不郑重和审慎起来。
不过,依靠连克数州积累的气势和规模,如今聚附在长沙城下的义军动辄号称十万,而呈现出一派漫山遍野旗帜连云、刀枪如林、联营不绝而宣声震天、发如潮动的可怕景象来。
而且这些义军的联营外,每天还有源源不断的队伍和不同的旗帜加入进来这也让正跟随南面行营副押衙李系,在城投观敌的一众军将官吏相顾骇然失色起来来,就连李系本身也是强作镇定说了积聚鼓舞士气的场面话,又对附近守军将士许下的若多的赏格之后,这才匆匆忙忙的带人离开城头。
事实上在见到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一些泰宁节度使任上不怎么愉快的往过王了那是在兖州境内的一场噩梦,他赖以为干城的镇军,在王仙芝派出一支只有棍棒和门板的泥腿子面前,几乎是先轻胜而又一败涂地的逃回到了州城当中更别说这满山满谷令人胆寒的数量了。
他已经下令城中官民百姓不分贵贱良庶,都要出人出力来输军助守“以却贼势”了因此,按照户口等级摊派下去,每家每户都要拿出三分之一的存粮,或是三男出一丁,或是付出同等折价的代役钱粮而所有的商家、业主也要捐资出身家的三成,才能确保无虑。
草贼大举来犯虽然令他一时有些麻了爪,而竟有些不知所措做出了许多的昏招来但事实上身为一镇泰宁节度使的理事经验还在,加上一众家里带过来的家将部曲和幕僚的合力协助和出谋献策下,至少在目前各项举措部署下来,还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什么问题和错漏的。
他也就可以借着这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好好的敛财上一把而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日后打退了这些草贼之后,如何再以保境安民的由头,再好好的捞上一大笔了。
至于朝廷交给他的五万大军,同样也是需要足够的财货来好好的笼络和驱使他们卖命当前才是只是他之前一心搂钱搂的太狠,倒是长期忽略了这些麾下将士的犒赏和供给,除了他从被王仙芝打的七零八落的泰宁镇,所带出来一千牙兵,还有朝廷配给的三千神策军,和两千本地的潭州团结,可以确保优先的衣食足给之外
其他尚有若干的江陵兵、青州兵、郓州兵、南阳兵、义成军什么的数只人马,原本是朝廷从各镇抽出来的备边精兵在出镇领兵的王铎交付给他之后,基本都令此辈自行找地就食好了。虽然由此不免一度闹的是地方民情鼎沸而怨声载道,但也让他所掌管的观察使钱袋子,大大的减少了可能的出血和花销,就此左手转右手的落袋为安
而且,就算是有人告到他的恩主兼保举人,守司徒、侍中、江陵尹、荆南节度使、诸道行营兵马都统,又封晋国公的王铎那儿,也被一句“不识大体”或是“视大局为重”给顶了回来。
于是,贿买逃籍入军中而寻求免灾避祸者益众,却又让他手下的一众幕府僚属重任好好的发了一笔大财许多跟着他白身上任的人,甚至就此在当地买宅置业,而成为新出炉的庄主、田翁了。
因此一段时间的“放养”之后,如今这些军伍配下的虚额甚大有的是例行层层亏空吃饷的惯例算是比较有良心的有的是士卒不堪忍受而私下逃亡却刻意不补上军额,而瞒没下来继续吃空头衣粮兼就地盗卖军籍,两头都要吃好处的结果
以至于有的军伍升帐击鼓之后,在校场能够聚集起来的尚且不足十之三四,然后还有的军伍听说要上城御敌之后,就惊骇的当场散走了部分,而又有当地出身的士卒,更是时候连忙脱了袍服而夺回到了家中去了。
最后就算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点集下来,不算那些地方自带刀枪鼓板投奔而来的土团兵的话,实则可用的官兵勉强三万有余的人头而已。所以他决定打开州镇的武备府库,将这些杂流的土团军也给武装起来,以充作军中的不足所需。
这样又是可用收上一笔“置装钱”的抽税名目等到了守城的战火一开,就可以把亏空贪墨的兵器盔甲,还有虚报的员额都以战损为由冲消掉,再则还可以向朝廷要钱粮要犒赏,乃至更多的告身和前程。。。
这一切完美的简直就没有任何毛病了,除了城外作为不可控制因素的那些草贼外。要不派出使者去虚与委蛇的交涉拖延一番再说?这样自己也有更多整理内部而坚守下来的资本,嗯,就派自己最讨厌的那个范仲初去,要知道他可是仗着朝廷授予御史里行的身份,没少对自己的诸多行径指手画脚过呢。
还说大敌当前更要怜惜百姓以同仇敌忾的大话,现在就给他一个实践所言保全百姓的机会,看他还有脸推脱不去么,这样能够骗的那些草贼一天是一天,就算是被这些泥腿子砍了也毫不足惜,反而去了一个终日刮躁的麻烦。
他如此心想着,就听见一阵如山的呼啸和惊呼声,然后几个肉眼可见的黑点带着破空的弧线掠过城头,而坠击在了城中的居民区中,又惊起一番鸡飞狗跳的动静来。霎那间他的脸色如土而用一种公鸭般的变调嗓门高喊道:
“护卫何在,快来送我前往避险处。。”
。。。。。。。
而在广州城内,原属刺史宅邸的番山别馆当中,本来用以娱宴宾客的正厅早已经被清空了个干净,而只剩下绘着仙鹤凌松漆画的光净四壁。
在一张格外放大代表义军攻略路线上东南半壁天下的沙盘上,那些在起伏的山川地理模型之间,大大小小的州县城邑、关隘和寨楼,都已经相继被插上了标识成义军各部的小旗帜。
尤其是如今作为大军主攻方向的,湖南观察使下辖永、绍、衡各州,几乎大部被密密麻麻的标识给占满了,而就算是侧边上作为偏师分兵攻略的连州、道州、彬州也没有例外
只是其中不同颜色的标识也代表着义军完全占领、部分占领、正与地方土团、官军拉锯状态,乃至正在围攻要点或是受困当中等不同状态。
而对此朝廷方面的反响和对应,就完全只能用迟钝和昏聩、庸碌和孱弱无能来形容了地方官府所能组织起来的那些州郡兵和团结、团练军,在士气如虹的义军面前,就更成了一触即溃望风而逃的诸多笑话了
其战斗意志和决心甚至还不如,各地兴办起来的土团,乡兵之流以至于在义军兵锋未及之前,还有成建制的官军就地变成盗匪肆掠,然后被本地土团兵给缴械和歼灭的奇葩范例。当然了,这多少也和江西地方久不闻兵戈有关。
在这种高歌猛进的大好势头之下,事实上自从北征开始没有多久,来自前方的各种战利品就流水一般,满满当当车载船运的向着后方转输而来了。与之一起送回来的还有陆陆续续关于前方的消息,作为周淮安日常掌握义军动向的参照和日常推演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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