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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第1页）

&esp;&esp;此起彼伏的土话中，一群群人冲出来奔向车队。先冲出来的奔赴能吃进肚的三车粮食，后面跟上的自知赶不上趟，奔向车队试图浑水摸鱼。

&esp;&esp;但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流民中的每个人心底是不是真的想和朝廷做对，此时此刻他们都已经是姬无拂的敌人。一如姬无拂方才所言，只要靠近三丈之内，就会被卫士砍下头颅、刺中脏腑。

&esp;&esp;手中拿着棍棒树枝的瘦弱流民，对上装备齐全的正规军，注定是无需多想的结局。

&esp;&esp;但卫士也有疲惫的时候，流民赌的就是人数众多。

&esp;&esp;孟长鹤手中不断发出羽箭，密集的流民数量，闭着眼也能射中一二。姬无拂侧耳在听，死亡才刚刚开始，就已经有流民在奔逃了。被裹挟着冲下山，却不代表人都是甘心送死的傻子。只要阵型不乱，不出两个时辰，流民就会在恐惧中离散。

&esp;&esp;校尉本来是要站在

&esp;&esp;当她迈过心里的那道槛——善良、守序、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杀人就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人不会比野兽更凶猛，生命也只有一回，姬无拂骑着高头大马，在卫士的裹挟下冲入敌军，长刀剁下流民兵的手，残肢落地血液飞溅。她的马匹身上的盔甲都比流民兵手中的刀斧更坚硬，借着马儿奔走的力气冲杀流民兵，无人可挡，手起刀落就是一条性命。

&esp;&esp;姬无拂当然可以坐在卫士身后，被保护着、无辜地目睹流民兵帅的溃败，但她不愿意。这些生命、这些人是因她而死的，她理当亲力亲为，从中汲取教训。同时，她也要给流民帅一点教训。

&esp;&esp;既然她已经坚信皇帝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她的母亲姊妹姪儿会给大周带来新的未来，那么眼前的这些反叛、杀戮都是必经之路。姬无拂要记得这一切，没有比亲手摘下的头颅更能加深记忆的方式了。

&esp;&esp;而在流民兵眼中，朝廷官兵换人之后，竟换出一个杀神。其他卫士都是熟悉战场的老兵，她们身体力行地明白如何对敌才是最致命、最迅速的，但姬无拂尚且还没习惯这个，依照师傅教导的那样、带着一股莽劲儿，一人一骑扎进人堆里。校尉胆战心惊地紧追姬无拂身后，好险没被人流冲散。

&esp;&esp;居高临下的砍杀实际上并不需要太多技巧，而姬无拂从不缺少力气，所到之处流民多折倒地，以流民的医药和福州如今的情况，凡是受伤见血的流民兵，大抵是治不好的。

&esp;&esp;姬无拂眼前一片血光，拼杀到后面脑海中一片白茫茫，只机械地举起陌刀，再自上而下劈砍，反反复复地收割人命，这并不比曾经在农庄尝试过的割麦子、采摘棉花更艰难，她都不用弯下腰去。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流民兵越来越少，天际只余下一丝光亮，满地的残骸尸骨。姬无拂恍然回头，流民已经散去了，没有经过训练的流民面对卫士，气势一旦落败就会四散奔逃，天底下没有走出

&esp;&esp;车外，校尉照旧坐在车辕上赶车，她边上坐着绣虎。绣虎怀里捧着一盏暖灯，时不时回头向车内望，车门严丝合缝地紧闭，没能让她窥见半点情状。

&esp;&esp;校尉见绣虎不安，笑道：“大王早就不是孩子了，你难道还要进去做大人模样安慰她吗？”

&esp;&esp;“大王不是孩子，可也还没成人。总要人关怀着，如今圣上与诸王远在新都，我等为人下属也该关切些才对。”绣虎朝校尉翻了个白眼，低头用银签拨动灯芯，挑亮火光。

&esp;&esp;校尉没再和绣虎针尖对锋芒地说话，软了口气：“大王就是大王，你要克制一些。”

&esp;&esp;秦王的安危托付给车队两千多个人，而卫士和官吏们的前路也交托在秦王手里。秦王要自立，身边的人就不能插手，如果没有极为明显的错漏，她们不该过多地影响秦王的判断，而是遵从。

&esp;&esp;即便是安慰——秦王已经到了不再愿意将情绪轻易地剖在人前的年纪了啊。

&esp;&esp;绣虎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和垂珠能留在秦王身边，而孟予、柳娘早早被调走的原因她比谁都清楚，她只是心疼自己照看着长大的孩子而已，“我这不是没有进去么。”

&esp;&esp;“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啊。”校尉扬鞭驱马，向不远处骑马的卫士喝道：“这段路难得平整，去一队人先检查了，若是无碍就快速些走，料想流民兵一时半会儿组不成第二回，早些入闵县。还有，之前派去建州传信的人可有消息回来？”

&esp;&esp;一队卫士驱马疾驰探路，剩下的人维持队形继续向前，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回答：“要是她们回来了，我们还能不报给校尉么。”

&esp;&esp;校尉笑骂她两句：“可得小心些，要是她们回来时候撞上流民兵栽了跟头，那可就麻烦了。”

&esp;&esp;“我都明白，她们又不傻，校尉放心吧。”卫士擦了擦脖颈间的汗，“这要是都不知道从建州带些人手回来，那可真是死也白死的。”

&esp;&esp;天亮之前，车队进入闵县。闵县情形虽然看着也不太好，但好歹有些烟火气，村落间偶能见炊烟。乞讨食水的人多，说明这儿还有人能分出一两分食水接济别人，大体上是勉强能过下去的。

&esp;&esp;天光大亮时，福州刺史裴氏派出迎接朝廷大使的人终于见到了车队的面。马车停下不久，姬无拂便地醒了，昨夜搂着长庚迷迷糊糊地入睡，感觉没多久一夜就过去了。

&esp;&esp;长庚手和腿都搭在姬无拂身上睡得正香，倒也不算太沉。听到车外的动静，姬无拂轻手轻脚地抽出身，给长庚掖好被角，披大氅走出马车。

&esp;&esp;先到的是推官冯氏，一见到秦王，便立刻请罪：“某等来迟，使秦王受惊。”

&esp;&esp;姬无拂不但在意在某县遇到的流民兵，而且是非常地在意，但她与一介推官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冷着脸道：“无事莫要拦路，速速启程入城。”

&esp;&esp;两个卫士出列，将推官冯氏提起来请到一旁，其他跟随冯氏前来的胥吏侍从登时自觉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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